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67章 心結破開

關燈
沈煙冉說完, 喉嚨已完全哽塞住。

雙手撐住跟前的書案,緩了緩,依舊沒能平覆眸子裏湧上來的潮紅, 繼續質問著江暉成,“你不畫也行, 那你告訴我,他們後來是如何許親的, 是如何過得很幸福的?”

江暉成看著沈煙冉痛苦的神色, 心肺如同被撕裂了一般, 默然地立在那, 說不出半句話來。

悲痛的眼睛內同樣布滿了血紅,淚珠子一瞬劃過,無聲地在他英俊的臉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跡。

坦然的神色已經說明了一切, 沈煙冉卻揪住他不放, “成,我不問他們了,你就告訴我,前世幽州的那場瘟疫,最後有沒有解決,你是如何出去的,幽州又是如何收場的?死了多少人, 活了多少人?三姐姐和三姐夫他們有沒有出去......”

江暉成被她眼裏的絕望,刺入了骨髓, 卻再也無法對她說出一句謊言, 張開唇瓣,麻木地道,“我不知道。”

“你不是活下來了嗎, 怎麽會不知道呢,你們不是都好好地活了一輩子嗎......”沈煙冉一聲低斥,嗚咽出了聲,“那你告訴我,你是怎麽死的,何時死的......”

瘟疫的藥,這輩子能有用,上輩子便也有用。

他為何又要去死。

“你走後,我跳進了那口鍋。”江暉成以為自己能瞞著她一輩子,知道兩個孩子還有他這個父親陪著,起碼她會好受一些,但今日他知道自己再也瞞不住她。

沈煙冉心頭最後的一絲僥幸徹底地沒了。

在槐明告訴她,他不知道瘟疫的解藥是否有效後,她就一直在想,他為何不知,為何會以為自己出不來。

瘟疫不會害死他。

他是大將軍,也不會有人殺得了他。

除非他想死。

來時的路上,沈煙冉也試想過很多種江暉成的死因,最有可能的是,他接著屠了城,最後死在了□□之中。

怎麽也沒想到,他是殉了情。

一個成親八年,一直對她不冷不熱的人,結果自己死了,他倒是突然來殉情了,沈煙冉深吸了一口氣,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,一把攥住了江暉成的衣襟,淚水緩緩地蔓延出了眼眶,咬著牙看著他道,“你不是被我挾恩圖報,才同我成的親嗎,你不是懶得理我,嫌棄我吵嗎,八年,你心裏都沒有我,我死了,你倒是突然就看清了自己的內心,知道自己愛我了,要跟著我死了。”

“我不需要。”沈煙冉突地一聲低斥,松開了他,啞聲道,“江暉成,你就是個混蛋。”

沼姐兒,煥哥兒已經沒有娘了。

最後連父親都沒了。

他們該怎麽過啊。

沈煙冉心口陣陣發緊,疼得彎下了身子,緩緩地蹲在了地上,抱住胳膊痛聲的嗚咽。

日頭的光線只照在了江暉成一人的身上,光暈穿透他的皮膚,卻是蒼白如雪,沒有半點血色,半晌後江暉成也蹲了下來,伸手輕輕地將沈煙冉攬進了懷裏,沙啞地道,“對不起......”

沈煙冉一把將其甩開,紅著眼眶反駁道,“你對不起的不是我,是沼姐兒,煥哥兒,他們無父無母,一輩子該怎麽過......”

“是,是我對不起我們的孩子,也是我對不起你。”江暉成沒顧她的反抗,緊緊地將她摟進了懷裏,“煙冉,別哭了,都是我不好......”

沈煙冉掙紮了兩下,周身的力氣褪盡,也沒再動了,蜷縮在被江暉成胳膊擋住的陰影裏,任由心頭的痛楚,順著一滴一滴的淚水發洩了出來。

江暉成抱著她,猩紅的眸子裏,也被水霧模糊了視線。

滿屋子的畫紙,仿佛承載了前世兩人的一生。

桌案上畫了一半的畫像,迎風吹落在了地上,不斷地發出“噗噗”之聲,像極了,兩人上輩子的結局,如同這張無法畫完的畫像一般。

貿然落筆,懷著茫然和憧憬去勾勒出了生活的輪廓,待想起要細細經營時,卻發現為時已晚,導致草草地爛了尾。

來不及說一聲道歉,也來不及表明真心。

陰陽兩斷,再也沒有開口的機會。

無論他們以後的路會如何,江暉成心頭都很慶幸上天給了他們重活一世的機會,起碼讓他能再一次擁她入懷,對著她說出了那句,前世來不及說出的,“對不起。”

日頭一點一點地退到了門檻前,沈煙冉的情緒平覆後,便離開了道觀。

江暉成一人坐在地上,良久才起身。

沒有去攔住她,也沒有送她,只站在院前的山崖邊,安靜地看著那道身影,穿梭在一片油桐花海之間,慢慢地消失不見。

即便事情暴露,兩人的心被徹底地撕了個粉碎,江暉成也還是抱了一絲希望,想給兩人留下一個冷靜之後還能相談的機會。

春去秋來,又是一個寒冬。

沈煙冉繼續在藥鋪忙乎,江暉成也一心修道。

皇上跑了一年,沒有一點成效,直接放棄,給江暉成撂下了一張蓋了玉璽的空白聖旨,“朕對你已經是費盡了口舌,再無可勸之詞,日後你要是突然醒悟,要還俗了,想要什麽,自個兒填就是。”

這可是天大的恩賜。

對皇上沒有半點好處不說,也與他縝密的個性完全不符。

但他受夠了,他寧願背負日後可能會出現的沒必要的麻煩,也不願再爬一次太玄宗,和一個鐵了心要修道的道士,勸其該如何還俗。

槐明也安靜了許多,不再在江暉成跟前提及半句沈煙冉的消息。

江暉成沒再畫過畫像,之前貼在屋裏的畫像,被他一張一張地取了下來,收撿好放在了木箱裏鎖著,倒是日日坐在案前,抄著道法,真正地做起了道士。

只是習慣在清晨和夜幕沈下之前,站在院門前的山崖之前,看著山下的那條山路,從春季的繁花盛開,到秋季落葉繽紛,再到冬季白雪皚皚。

山路上人來人往,卻再也沒有一道身影讓那雙暗淡如死水般的眸子,有過一絲波瀾。

**

又是一年春季。

沈煙冉一身鵝黃長裙,從院子裏出來,先讓安杏前去把風,自己在後偷偷摸摸地走去了大門,

腳步剛跨過門檻,身後便響起了一聲奶聲奶聲的聲音,“四姑姑去哪兒......”

這含糊不清的聲音,沈煙冉一聽就知道是大爺屋裏那位姨娘跟前的霜姐兒,如今才一歲多,說話說不清楚,聲音卻大。

沈煙冉背心一涼,趕緊一步踏了出去。

霜姐兒小腦袋晃了晃,驚訝地看了沈煙冉一眼,回頭就沖著裏院叫著,“祖母,四姑姑......”

沈煙冉:......

這小崽子,還會告狀了。

果不其然,沈煙冉坐下的馬車剛動,身後便傳出來了沈夫人的聲音,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,都多大的歲數了,自己心裏沒桿子秤嗎,當年我就不該聽你父親的話,要你去學醫,如今這芙蓉城的公子爺,都快被你恐嚇得沒人敢上門了,你跑也沒用,明兒那親事你要再給我搞砸,就當真搬去清靈寺住,橫豎裏頭的大師,也覺得你有當姑子的潛質......”

沈夫人這話倒是不假。

沈煙冉這一年,前前後後去清靈寺,沒有百回,少說也有幾十趟。

沒有一次成的。

直到昨日再去,清靈寺的大師都看不下去了,特意出來見了沈煙冉,“施主既無塵緣,不如留在這清靈寺,做我門下弟子如何。”

沈夫人險些當場翻臉。

沈煙冉自個兒卻一點都沒覺得丟人,回來還笑著同沈夫人道,“說明母親將女兒教養得好,不然大師怎麽沒看上其他姑娘。”

沈夫人給她氣得心肝都疼。

十九了,活脫脫地成為了芙蓉城裏出了名的老姑娘。

沈夫人操碎了心。

明兒來的人可是西南藥材行的陸家,難得陸家人不嫌棄她的年歲,且那位陸公子也曾同她有過交際,要是再黃了,恐怕只有等著太玄宗那位,同為落難人的江道士還俗了。

沈煙冉將車窗關得緊緊的,出了沈家的巷子,才緩緩地打開。

春季裏的空氣好,輕風拂在臉上,頓時讓人神清氣爽,沈煙冉壓根兒沒將沈夫人說得話放在心上,徑直去了沈家藥鋪。

到了鋪子前,卻沒能進得了門。

今日大公子二公子都在,早早就同人打了招呼,“今兒不許四姑娘進來。”

沈老爺剛見到沈煙冉從馬車下來,更是當著她的面,一把將門拉上,“你還是去別的地方轉轉,你母親要是知道你今兒來了我這,我怕幾日都不得清凈了。”

自從昨日清靈寺的大師說了那句話後,沈夫人就受到了刺激,對沈家的幾位爺們兒放了狠話,但凡耽擱她替四姑娘說親的人,一律沒得好日子過。

別說大公子二公子不敢讓她來藥鋪,沈老爺也不敢。

沈煙冉:......

這還沒有她的容身之地了。

沈煙冉進不了門,只得去街上瞎逛,可芙蓉城說小不小,說大也不大,沈煙冉一露臉,所有人都認識。

“四姑娘,我家裏還有位侄子......”

“四姑娘,這是我大兒子,今年剛及弱冠,要不進來坐坐......”

“俗話說,女大三抱金磚,我小叔子雖說比四姑娘小兩歲,但小好啊,容易管教......”

沈煙冉:......

沈煙冉正被一群三姑六婆圍住之時,便碰上了沈家老屋的管家。

沈煙冉已經兩年多沒去老屋了,突然見到管家,終於想了起來,自己還有個容身之地。

“四姑娘來得正是時候,去年的花兒雖開了,卻沒有今年的旺盛,尤其是將軍種的一片葵花,今年顆顆都開了......”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